南国都市的喧哗与骚动──评张梅的长篇小说《破碎的激情》

　　市人的生存状况和精神状况的质疑。

　　广州这是个被国际流行色包的都市，也是帧女性视域中的别样风景，充满了喧哗与骚动。在经济化的趋势中，南国都市万花筒般旋转，令人眼花缭乱。随着政治神话的消解和理性大厦的崩塌，人们告别激情，由理想的天国坠落世俗的天地，感受到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挤压，陷人困惑与迷失状态。走进文本，边是有毒而美丽的夹竹桃悄悄污染着生态环境作为背景，边是锈迹斑斑的铁皮屋成为圣殿的近镜头不断推出边是桑那浴蒸腾散发着欲望的热气，边是聚集在爱斯基摩人杂志周围的慷慨地逭泄激情；边是破碎的意象凝注着生存与文化的危机，边是对人的关怀在作焦灼热切的呼唤和拯救在这样个到处充满诱惑充满骚动的现实氛围中，都市人进行着各自的化装演。作者着力探索都市氛围和人的欲望之谜的互动关系，这里有她对市场经济和多元文化下的新型都市的理解与描摹，有她在特定场景中对现实世界的感悟与思考，有她对都市人精神裂变的展与把握。文本中反复出现的夹竹桃铁皮屋紫色唇印黄褐斑等意象营造了的文化氛围和人文情调，令人咀嚼回味。张梅徜徉在南国都市这生机与缺憾并存的文明之地，寻觅理性之光的朝晖，艺术的触角在林立的楼厦间自由伸展，几乎每个角落都回旋着女性对都市的细微感觉，肌理细密，富有荒诞色彩和超现实主义的因子，留下些让人思索的迷踪。

　　长篇小说是种以创造人物为主的文学样式，是对人的审美观照与深层开掘，能体现作家对世界的看法，它不仅关注人的生存状况，更关注人的精神状态。破碎正是从这里切入，以改革开放后的80年代至90年代的广州为时空背景，围绕爱斯基摩人杂志的撰稿人多遥者的人生理想价值取向情感纠葛等问，展了当代青年文化人的精神裂变，记录了从教父到市民从意志到欲望，从精神到感官这样种无法逆转的沉降过程，暴露危机，揭病态，试探寻救赎之路，并为活跃在社令各个层面上的都市人塑像画魂。

　　向人的魂深处挺进，对人的精神世界进行探寻与诠释，是破碎这部小说审美把握的个重点。作品的主人公圣德是个带有气质的平民知识分子，也是个自命不凡的理想主义者。这个被视为精神教父的人，思维敏捷，能言善辨，他和几个擎友办起爱斯基摩人杂志，探讨各种人生问。

　　小说在审视圣德的精神跋涉时，对新时期20年当代文化人的心路历程进行反思，并把情节进程分为前后两个板块前10年描述的是以圣德为核心的文化精英的出世追求，跨入90年代以后展的则是以圣德为主的当代都市人的人世现状。在这个似乎人们都处于半疯颁状态的时代，小说是把圣德当作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人物来塑造的，1也甚至自以为是黑夜里的灯。当生命在迷中体验到种废墟的感情时，意识到灵魂缺席的恐惧，由此发出救赎之声。圣德办起第个蓝箭公关协会，巧舌如簧，处讲学，试在精神的废墟上重点线希望之火，却又把生舍与观念领域胡乱混同。经过左冲右突，圣德猛然发现自也身陷困境，第次感到无家可归，剩下的是精神的幻游和消解的游戏。圣德在文化苦旅中艰难跋涉，绕了个弧线，找不到救世的仙丹妙药，理想主义时代产生的激情在物质年代化作碎片，貌似超凡脱俗，实则尴尬无奈，由出世而入世，由务虚到务实。值得注意的是作品中多次出现的铁皮屋。这是幢旧式洋楼的天台上用油毡搭成的铁皮屋，它被雨淋得生了锈，还被有毒而艳丽的夹竹桃所包围，这里不仅是圣德的栖身之处，也是追求真理的精神寓所，当他成为这个城市的成功者迁人新居后，仍把铁皮屋原封不动地保留着，作为寻找昔日激情的个隐密场所。铁皮屋在文本中成了展人物灵魂的载体，提醒我们深思人，应该怎样生存，作者还以女性的敏锐目光，审视南国都市这2开放而又喧嚣的空间，揭了市场经济发展的负面效应被释放的物欲急剧膨胀泛滥，造成对人的精神的挤压和精神的贬值与埤失。破碎。中的南国都市既是文明的消费中心，又是文明的消解基地。这里有聚集在爱斯基摩人杂志周围的群文化青年，他们曾激扬文字，挥斥方遒，却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分崩离析，由激进到颓唐，激情化作泡沫；陷入欲望的沼泽不能自拔。这里有游戏人生的莫基，自从涌现出国热就骚动不安，他往日毫无目的的寻花问柳变成专门猎获那些预备出国的少女少妇老处女，不断向新的猎物暗自以后的光辉前程；这里有依赖女人而活着的保罗，自以为能给她们所需要的快乐，至于爱情，那是件不习惯的事情。经历了太多的历史折腾与现实阉割，他们的心灵蒙上尘垢，人格萎顿，物质使他们现实化，现实化又使也们远离浪漫与激情，精神被掏空，人失却意义，剩下的似乎只有在女人身上还能体现出点儿男性的价值，都市的性别游戏规则在作者洞达的目光审视下露出它的破绽和荒谬。小说采用了夸张变形的手法，漫画式的勾划了这些都市人的特征，真实描写了现代都市如何在媚俗的斜坡上滑行，并以自身的巨人惯性，挟制能人与庸人殊途同归，提出了物质与精神的高度统不能忽视的命。

　　都市不仅是男人大显身手的竞技场，也是女人展风姿的大舞台。都市在男作家的笔下往往是沼泽，是陷阱，是战车，是巨大的轮盘赌；而在女作家笔下，都市是抗议，是忧郁，是性别创伤，是无家可归。90年代复杂多变的社会生活把女性推到更为严峻更具挑战性的生存境地，既为都市女性的自由发展和选择提供了更多的可能，也使她们面临更多的困惑。破碎触及到都市文明对于女性生存的既提升又制约的矛盾，把女性作为都市灵魂的载体，写她们的追求与失落，写她们的生存焦虑与生命体验，在日常生活场景中展了都市女性骚动不安寂寞无奈的内心世界。

　　黛玲是小说中着墨较多的个美貌少妇，也是个在生命原欲中重铸的女性形象。对于黛玲来说，热烈持久的爱情是她的高理想，期望永远沉浸在情感的风雨伴验之中。为此，她抛夫弃子，全力追求，却堕入欲望的深渊。钢琴师和美发师都曾是黛玲激情迸发的兴奋点，他们先后离去，再加上女儿给予她的打击，她感到激情的破碎，万念俱灰而发疯。小说侧重写了黛玲的美和欲，精神上的焦虑源于生命深处的喧哗与骚动。女性欲望曾是片禁区，或者只能到荒山小城去寻找，到麦秸垛棉花垛下演。

　　破碎在男权社会划定的话语禁区中开辟自的空间，把不可言说难以言说的内心世界进行深层勘探，并将欲望化的都市与鲜活的女性生命融汇在起。当欲望占据了女性的身心时，精神的立足点又在那里呢，作者在文本中提出了都市女性如何从欲望的钳制中挣脱而出的问，令人沉思，催人猛醒。

　　置身于冷酷嘈杂的都市，会感到紧张孤独困惑焦虑以致心理失重，在这种情况下是逃遁还是自救，是女性面临的选择。破碎中还有两个值得提的女性，个是空灵柔弱的米兰，另个是聪慧丑陋的皮囊。

　　同是进行人生的寻觅与突围，前者着重钷诉成长中的迷惘，后者更注重书写自我的拯救。作者说在我的所有小说中，几乎都有玫瑰花出现，而她的出现几乎都是带有意念性的，把小说主人公或叙述事件的某个侧面带有情感地反映出来。1孤独的玫瑰体现出作者对生命的感受，而米兰恰如夏天里后朵玫瑰，孤独地开放。她心寻觅精神之父，却身陷都市这座迷宫，难以适应物欲横流的生存环境，惶惑忧郁终日神思恍惚，身心处于居无定所无所依托的悬浮状态。面对激情的碎屑，她的嗜睡是对爱情的失望而关闭心灵的磁场，还是困守自我回避现实，抑或洁身自好与现实对抗的手段呢小说描述了米兰爱的幻觉忧伤不知所措的情绪，后让她终于走出梦境，重吐馨香。与美丽的米兰相比，皮囊虽然肥胖丑陋，却丑得可爱，以才智执着洒脱战胜世俗偏，活出女性的性别内涵和人格尊严。作者把都市作为展女性文化经验性别创伤反观自身的文化舞台，写出了都市女性生存的内在匮乏感无所皈依的漂泊感，揭了人物精神上的成长，为都市女性话语注入了更具活力的新质。

　　长篇小说的内容是当代社会之艺术剖解，〃社会把长篇小说看作自的面镜子。看个作家有无出息，应看他们与所处的时代他的民族的精神生活有无深刻的联系。个作家能否写出意识到的历史深度，往往取决于其精神视点的高度。文学虽然难以承担民族振兴的全部使命，却应以其特有的审美方式挑起心灵铸造的重担，物化时代更需要文学提供精神的抚慰思想的启迪人文的关怀，给物欲压抑下的心灵投注理想的光亮和审美的热力。破碎是作者长期孕育精心写作的产儿，对处于社会转型期的都市正在衍生的隐患予以关注，对都市人急需提升精神境界的现状进行了探索，揭病症，以便引起疗救的注意，体现出写作者份拳拳的人文情怀。

　　都市的璇流中为什么飘浮着现代文明的各种碎片，能否将这些被生存的利刃切割的碎片整合出新型健全的人，这种救赎的信念贯注在90年代的小说创作中，在此，我们能否把破碎也视为作者在世纪的日落与日出前发出的个警醒的信号呢，注释张梅木屐声声，第页，陕西旅游经济报出版社，1997年出版，西安。

　　别林斯基论文学，第页，新文艺出版社，1958年出版，上海。